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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 匠人匠心⑤ | 上图古籍修复师:化“腐朽”为神奇
古籍修复,是快与慢之间的拉锯,一方面是大量古籍等待抢救,修复就是与时间赛跑,另一方面,无论是人才培养还是修复本身,都需要耐心和时间,急不起来。
“参加培训班前,我在图书馆多个岗位工作过,但古籍修复从未接触过。”49岁的张品芳是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中心文献保护修复部主任,也是全国不多见的能独立完成从篆刻到传拓和拓片修复的专家,与古籍已经打了近30年交道。
1989年,文化部图书馆司委托上图举办古籍修复培训班,面向全国招生。培训班主讲老师是上图古籍修复领域资深专家赵嘉福,由上图指派参加培训班的张品芳、邢跃华拜赵嘉福为师,由此成为该馆最后通过师徒相授习得技艺的古籍修复师。直到今年,两人正式开始收徒。
整旧如旧,修书不是选最贵的纸
出生于1990年的张舒是目前上图文献保护修复部12人中最年轻的,去年刚刚进馆。张舒是复旦大学中文系古文字方向硕士,和当年22岁的张品芳一样,在报考上图文献保护修复部前,她从未接触过古籍修复。笔试、面试,最后一关便是亲自动手在老师指导下试试修复一页古籍。“古籍修复是指尖上的功夫,要耐心、要悟性,也要有一点天赋”,张品芳说,这样的“考验”是为了避免“不合适的人做了不合适的工作”。
记者来到文献保护修复部工作室时,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张舒正为古籍拍照存档,进馆近一年,她已经能从事基本的修复工作了。记者问她觉得这份工作有何特别,“90后”女孩很淡然,“和你选择其他工作一样,都是认真去做。修补完一页古籍,会有很大的成就感。”
30岁的陈茜是张舒的“前辈”, 她正坐在桌前耐心修复残破的家谱。只见她先把泛黄且残破的书页摊在修复桌上,再喷上一层水雾,令其服帖,接着用沾上浆糊的毛笔在破洞处涂刷,将选好的与书页同色的纸张快速粘在破洞上填补破洞,再用镊子细细挑去多余的部分。不一会儿,一页纸便补好了。
图片说明:陈茜正在修复家谱。 施晨露 摄
图片说明:陈茜修复完的一页家谱。 施晨露 摄
“古籍修复讲究的是书籍修复前是什么样子,修复后还要保持什么样子,必须遵循的主要原则是整旧如旧,就是使经过修复的书籍在外观上尽量保持原貌,从而保证图书的资料价值、文物价值不因修复而受损”,张品芳说,“古籍修复技术是从古代书画装裱技艺中发展分化而来,但书画修补中需要接笔等手法,在古籍中是不能使用的。传统修复方法主要是用纸张和糨糊手工修补、装裱,是很讲究技巧的。”
张品芳介绍,古籍破损的原因形形色色,归纳起来大致有虫蛀鼠啮、霉蚀、酸化、老化、使用中的磨损等。针对不同病因,古籍修复师都要开出不同修补方案。对于刚出库等待修复的古籍,先要建立修复档案,拍摄每一页的破损情况,建立图像和文字档案,再根据破损情况设计修复方案。一些破损严重的古籍,将粘连的古籍分页也非易事,得使用“干揭”、“湿揭”、“蒸揭”等手法。揭好页后,需为每一页书籍编号,否则书籍顺序会被打乱。
图片说明:盛宣怀档案修复前后。
古籍修复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全手工修复,就是陈茜所操作的,另一种是使用纸浆补孔设备机器修复。开始修补之前,都要为古籍配纸。修书不是选最贵的纸,而是要选择最恰当的纸,与待修的古籍材质、帘纹相同、颜色相仿。如遇材质特殊或带有颜色的纸张,还需要自行调配纸浆或为纸张染色。
纸浆补孔机修复一般适用于虫蛀破损严重的古籍。这种机器修复机由国外进口,上海仅两台。放入保护纸和文献、加盖注水、倒入纸浆、放水,最后在书页上垫保护纸,放到冷吸力台上,进行干燥处理。“这种修补方法主要修补一些纸质比较好的古籍”,张品芳说,“大多数纸张脆弱的古籍,还是需要手工修补。”
图片说明:《诸暨家山何氏宗谱》修复前后。
培养人才,古籍修复与时间赛跑
古籍修复是一项特殊技艺,但古籍修复行业并非从来就有。明清时期宫廷有专门的裱褙臣负责书籍装订,书籍发生破损,也由裱褙臣负责修补。明末清初,随着书籍普及,书籍在使用中发生破损或在保管中出现问题,修书需求日盛,“古籍修复”便作为一门技艺被单列出来。1956年公私合营,民间手艺人进入图书馆,北京图书馆(现国家图书馆)和上海图书馆成为新中国成立后全国最早的古籍修复专业人才培养基地。上图古籍修复传至张品芳和邢跃华,当属第三代。
从事古籍修复工作不但要熟悉历史上各时期典籍的版本与装帧形式,还要了解各时期典籍所用纸张及不同时期、地域的装帧风格,并要涉及出版学、目录学、古汉语、古文字、印刷、美术、字画、化学等学科知识。张品芳认为,对这门手艺来说,既要传承,也靠自己摸索,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手艺是跟老师学的,但融会贯通、灵活运用还要靠个人去揣摩、提高”。
“最突出的矛盾还是待修复的古籍数量实在浩大,而修复人员数量和修复速度远跟不上。”据国家图书馆2012年统计,全国包含图书馆、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博物馆等在内的公藏单位有3800多家,拥有古籍总量超过5000万册,其中有一半以上需要修复,而专业修复人员还不到一百人。
2007年,国家启动“中华古籍保护计划”,由文化部、国家图书馆牵头成立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又在全国设立了12个古籍保护分中心。此后,国家和各省古籍保护中心举办了135个培训班,超过700人次参加培训班。但古籍修复是长期工作,每期培训班在两三个月里教授的只是基本方法,学员在实际工作中碰到的困难相当多,有的甚至不敢动手。2013年6月,国图成立国家古籍修复技艺传习中心,在湖北、重庆、上海等6个省、直辖市成立了传习所。
张品芳担任湖北传习所导师,每年都要抽出时间去湖北带徒弟。在上图,她也正式收了张舒等几位年轻人做徒弟,“算是正式有了第四代传人。”
收徒之后和过去有何不同?张品芳笑说,有压力、有任务,责任感更强了,要根据每个徒弟的进度为他们设计培养方案,“从初入行到基本上手,可能至少需要5年时间。”
图片说明:泰晤士报(京津时报)修复前后。
古籍修复,是快与慢之间的拉锯,一方面是大量古籍等待抢救,修复就是与时间赛跑,另一方面,无论是人才培养还是修复本身,都需要耐心和时间,急不起来。
“五一”前一周,张品芳又去湖北出差了。“师资力量确是一大问题,全国有经验的古籍修复师就那么多。”几年前,上海视觉艺术学院文物修复专业开始培养古籍修复本科生,张品芳等上图专家前往授课。去年,复旦大学招收国内首届古籍保护方向专业硕士。理论与实践缺一不可,这注定,古籍修复人才培养之路上,张品芳们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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