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时,西安的哥房鑫开车撞了一名有智力障碍的流浪汉,致对方受伤,随后,他第一时间拨打了110和120,如今,医疗费已经花去8万多,伤者也伤愈出院,但因找不到对方家属,救助站表示无法接收,这下,房鑫彻底有些崩溃了。
8月6日下午1时,在交警莲湖大队门口,房鑫和车主李纲锋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旁边台阶上坐着的一个小伙儿,小伙看起来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腿部因为长期弯曲有些萎缩,两个脚跟部都有外伤,但已经愈合结痂。还没等华商报记者开口,小伙儿突然躺到地上闭起眼睛,记者再问话都不吭声。
房鑫的母亲递给小伙一根剥了皮的火腿肠,“你坐起来把这吃了吧,你不是想吃肉嘛。”小伙只是抬眼看了看,并不伸手。房鑫母亲只好再次将火腿肠靠近小伙的嘴边,对方张开嘴咬了一口,随即坐起来,咬了一口后将火腿肠扔到脚下又躺下。
“他就是这样,你们来之前他刚喝了两杯豆浆吃了两个油饼,还问我要了一根烟抽,平时白天他一直睡觉,晚上很精神,想吃啥了就给我说‘吃饺子’‘吃馍’‘吃肉’……看见隔壁病床的人吃东西他就要吃,我问他名字、家庭情况之类的他都不说。”房鑫说,出院两天了,每天都不知道把这个曾被他撞伤的小伙子咋办,“我还得挣钱还医疗费,我是外地人,全家在西安租了一间房住。这两晚给他找宾馆,都没宾馆愿意收他,只好换了一家又一家,总不能把他再扔到外面流浪吧。”
一旁,车主李纲锋满脸无奈地靠在墙上,“做个有良知的人咋这么难,我们找过民政局、找过救助站,都没有结果,难道当初我们就不该管?”
这事到底咋回事?说来有些话长。5月10日凌晨1时,房鑫驾驶出租车行驶到自强东路向荣巷十字时撞到这个小伙,“因为小伙儿腿直不起来,当时是在地上爬行,加上晚上视线受影响,我确实没看清就撞上了。”房鑫说,急救车随后把伤者送到西安市中心医院救治,“中心医院做了紧急包扎处理后,给我们说医院没有病房,让我们联系其他医院转院。”
接下来,伤者被陕西省第二人民医院神经外科收治入院,住院近三个月。“其实20多天前,医院就通知我们伤者已经治愈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但我们没找到他的家人,也不知道出院后该把他送去哪里,这些天一直在帮他联系出院后的去处,但一直没有进展,拖了20多天后,8月4日办了出院手续。”房鑫说,刚住院的前20多天,他和父亲两个人轮番照顾伤者(下文称无名),后来医疗费实在太高,只好让父亲先出去打工补贴,“出院结算单上合计花了7.5万多元,再加上在中心医院急诊的几千元等费用,不到三个月花了8万多,钱都不说了,现在人出院了我实在不知道该咋安置他。”
8月5日,在给华商报求助的前一天,房鑫和车主李纲锋在交警莲湖大队事故处理中队张岩的陪同下,去了一趟西安市救助站,工作人员看了无名的情况后,表示不能收留。
“已经给他们说的很清楚了,这不是一般街头上纯粹的流浪者,而是有肇事方的,伤者来的时候腿上还缠着纱布,站不起来,也不能跟人正常交流,生活不能自理,我们不能判定他现在的状况是不是跟车祸有关系,如果我们把他留下了,万一有家属找来,说人原来就是好好的,咋变成这样了,那该怎么办?我们之前碰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只能先让肇事者先把人伤治好,或者他们能证明现在这种状况不是因为车祸造成的。另外,目前只能怀疑他是流浪人员,像这样的无主人员还要由警方开具无主证明才行。”西安市救助站工作人员如此解释不能接收无名的原因。
陪着房鑫一行人去过救助站的交警张岩表示,因为无名当时是在斑马线上,所以这起事故房鑫负全责。事故发生后,作为交警部门,他们先后多次走访过事故发生地,希望能帮忙寻找到认识无名的人,“有人确实在自强东路一带见过无名,但只是见他在地上爬,在垃圾桶翻吃的,没人知道他住在哪里,也没有人认识他,我们还在那一带贴了很多寻人启事,也一直没有结果,因为伤者没有身份证件,我们帮着司机出证明,让车主在报纸上登寻找家属的公告,但都没有结果。”张岩说,他曾建议过房鑫和车主找医院开无名的治愈证明或者联系保险公司,看能不能对第三方做医疗鉴定证明无名现在的情况跟住院前一样,其他包括无主证明等他们可以协助处理。
“医院说这种证明没法开,保险公司说做医疗鉴定只能到西安交通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做,但是鉴定中心放假,9月3日才上班,等结果又得一两个月。”车主李纲锋无力地说。
记者看到,在无名的出院记录上,姓名为“无名”,地址“不详”,婚否“其他”,单子上对入院时的情况写得非常详细:“因车祸致全身多处疼痛8小时入住我院……营养较差,神志清,精神可,智力障碍,查体欠合作,上下肢肌肉严重萎缩,双下肢蜷曲,髋关节、膝关节蜷缩,活动受限,小腿可见多处伤后陈旧性瘢痕……”
出院诊断写有“脑震荡、头皮血肿、多发性肋骨骨折、贫血、低蛋白血症”等等,而在出院时情况及医嘱处还写着“右踝处伤口包扎良好,已愈合。左小腿处伤口包扎良好,已愈合,今日病情治愈出院,一年后拆除左锁骨处钛板。”
“我只能负责任地说,患者是治愈后出院的,他因为车祸受的伤痊愈了,他现在的状态比入院前肯定还要好,因为在医院他一日三餐吃的好,都有人照顾。证明患者现在情况跟车祸没有关系这种证明,医院真的没有办法开。”陕西省第二人民医院神经外科孙主任说。采访中,孙主任也很感慨:“说句跟事情没有关系的话,肇事小伙确实很不错、很难得,无名入院前后做了三次手术,小伙从签字到缴费一直没有任何怨言,尽心尽力照顾治疗,没想到事情到现在还是没法解决,其实社会应该弘扬这种正气,有途径帮他解决这个问题,要不然大家谁还这么做?”
“他总归是一条命啊,我撞了他就得把他治好,但是我也有孩子,也要打工挣钱养家,现在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昨日,房鑫无助地说。
“去年刚给儿子娶上媳妇,花了很多钱,现在孙子才8个月大,家里因为这事又欠了一堆钱,儿媳因为这事跟儿子闹离婚,抱着娃回娘家一个多月了,叫了几次都没回来。”房鑫母亲告诉记者,“这事情现在解决不了,家庭矛盾就没办法解决,要是儿子儿媳真因为这事离婚了该咋办呀?我们这样做是不是错了啊?”
在事故处理大厅,一直比较克制的房鑫母亲突然站起身来,直接跪到记者面前,大声哭起来,陪在一旁的房鑫姐姐一边搀扶一边抹泪安慰母亲,“你别这样啊,我们不是在想办法解决问题吗?”
把流浪汉留在交警队他们离开 电话也关机
昨日下午4点左右,记者准备离开时,只能言语安慰房鑫一家和车主李纲锋,快三个月都坚持过来了,再坚持几天也许事情就有途径能解决了,“我们真的是到崩溃的边缘了。”李纲锋说,这个一直比较沉默的男人眼圈红了。
昨晚10时,从莲湖交警方面传来消息,昨天下午记者离开后,房鑫一行将无名悄悄放到交警队就默默离开了,电话也关机了,“像这么特殊的事故我们之前还从没碰到过,这次我们一直都在积极协调和配合他们解决这件事,没想到最后时刻他们把人放在我们这里,我们已经找地方把人安顿下了,还派人照顾,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长时间在这里也会影响我们的工作啊。”莲湖交警大队副大队长王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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